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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27日 星期二

【The Life】作為母親、女兒、妻子、女醫師的挑戰與掙扎



作者:王筱涵 醫師

2018也過了兩個月了,但過完年才感覺正式進入新的一年,面對生活中這些重要的角色,有哪些省思與感觸呢?


母親這個新角色讓我痛苦,也給我機會成為更好的自己


給孩子更多的時間,還是更多的專注?高品質的陪伴最好又有效率?還是這只是沒時間陪伴的藉口?然而投入了所有的時間陪伴,一整天下來卻心力耗竭,有時會自問我放棄了衝刺和學習的機會,在家裡得到的是什麼?


我覺得待在家裡一整天比上班還辛苦,盡力帶她去公園跑跳曬太陽 (紫外線…老化黑斑…)、準備健康食物、陪她認識Peppa Pig 和 Dora、一樣的玩具和繪本還要每天變出新的花樣、解決她的入睡困難和不愛睡覺、花招百出的狀況,面對高需求和情緒障礙的兩歲孩子,我已然精疲力盡。

我深深覺得全職媽媽是最辛苦的工作,如果家裡加上個會對妳勤加指點要求的丈夫、婆婆或媽媽擇一就好,日子會非常難熬。

不像課業或工作,成績、門診量、論文、薪水、學位、名聲等等是直接回歸到自己的,是較為顯而易見又符合社會期待和崇拜的,讓好勝心、得失心和成就感自由流竄。

帶孩子好像是一種修練、一種不求回報的付出,以一種開放自在心態幫助她成為她自己,然後在這個當母親過程中也會有自己的成長

不斷自省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屬品或所有物,不該有我生了你、我為你付出,孩子就該照我的想法去做、就該好好表現、就該無限感激,讓這種常見情緒勒索的思考模式無限延續。

看著孩子,也像看著自己,相似的軀殼、鏡像的心性,藉由觀察她、照顧她進而反思自己的脾氣性格。

有時候會分心滑手機處理醫院或研究所的事物,或是過分專注在自己的事情身上,沒有注意到旁邊人的狀況或感受。這承認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缺點,而陪伴孩子就必須要學著專注每個陪伴她的當下,並尊重她是個獨立的個體,就算是表達尚未成熟的孩子,也有想法和情緒需要被釐清,該怎麼不打、不罵、不怒、不威脅、不利誘、適性引導出孩子的內在動機,真的是考驗父母的智慧。

但面對孩子的意見和情緒需求越來越多、急性子的要求、不想要時又慢吞吞耍賴,若再加上旁邊的外界聲音說我那邊做得不夠盡責、不夠有耐性,真的是鍛鍊心志溝通的一大挑戰。

另一方面,孩子既然佔了生活大半的時間,我也必須學著更好的時間管理內疚管理、更專心有效率的善用每一分鐘、細細衡量取捨其他的人生目標。


原生家庭的美麗與哀愁,怎麼當個好女兒?


來自符合社會期待的家庭、我大部分的決定和選擇也都被尊重。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都有各自的煩惱,總是如此。

我學習靜默,不再像以前一樣大聲衝突,但心境上必須要有更多的自我覺察,學習掌握情緒,最近看了薩提爾的相關書籍,試著了解衝突背後人的行為困境,期望更好的溝通。

愛很多、付出很多、犧牲很多,但強迫自己、做到超過可以負擔的程度,就會變得不快樂、失去笑容和自我。

讓對方宣洩完自己的情緒,我也觀照自己的內在和情緒,並重新精確描述一次雙方的情緒,試著分析人的心緒困境,為什麼會有這些情緒、我對於這份情緒有什麼後續的情緒、觀點、期待渴望。最後要劃清情緒的界線,有時候改變不了什麼的時候,就保持距離。


沒有玫瑰花的愛情,仍是心意相通的伴侶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覺得育兒才是,沒了兩個人獨處的浪漫時光,也少了青春的悸動,不過這些於我這種偏向理性的人類來說,倒也不是最重要的。

老一輩的人會唸你,結了婚生了孩子還談什麼浪漫、什麼自我,結婚生子本來就是這樣,為了家庭孩子,很多東西都要被犧牲。

新一代的感情專家會建議你,一定要保持夫妻獨處約會、維繫心動的感覺,名人網紅們也常常曬著令人羨慕的照片,好愛孩子、孩子被照顧得很好、保持容貌又做自己、今天和老公去哪裡約會彷彿單身好幸福。

然而兩個說法我都達不到,只讓我感到有壓力。我是不是為孩子犧牲還不夠?我是不是還太自私?沒有燭光晚餐、浪漫曬恩愛,我們是不是沒有經營好夫妻關係?我們是不是不夠愛了?有了孩子的生活和思緒變得更複雜。

這些探索彼此和自我的思緒想法的過程、育兒的酸甜苦辣、人生的選擇和挑戰困惑,幸虧有這位 ”人生最重要的他者”  能隨時一起深入討論思索、又適時帶點幽默感和小智慧,更是可以彼此平等對待、共同分擔的伴侶,於我這是最重要的。

“When it comes to settle down, find someone who wants an equal partner. Someone who thinks women should be smart, opinionated and ambitious. Someone who values fairness and expects or, even better, wants to do his share in the home. These men exist and, trust me, over time, nothing is sexier.”- Sheryl Sandberg


醫師這條路的進與退,究竟該追尋什麼?


我愛我的工作,當一個盡責用心的皮膚科醫師;我喜歡學習新事物,也想繼續出國進修、想學更多新的觀念技術、想隨心所欲的充實自己。

我愛與孩子相處的時間。在有小孩之前,我沒有想要花時間顧孩子的起居,三歲之前誰照顧都無所謂吧我想;孩子出生之後,我半自願、半強迫的狀況下,紮紮實實地在家花時間照顧孩子,門診次數不求多、研究所盡量集中安排,常常是早上帶小孩,下午趕門診或上課,每天都在來回取捨、左右思量,這個進修機會該選擇嗎?這個研討會該放棄嗎?

孩子近來越發難照顧,全部丟給別人也來不及了,短時間要送去上學又是一番征戰,我想過就先退一步,我辭職在家專心顧小孩吧,醫師可以晚一點再繼續當,研究所可以休學再唸,部落格可以先閒置再續。

不行,這樣我只會更痛苦而已。我開始發現如果全然放棄自己,不就是落入了犧牲自己的老路,上班看診發揮所長、上課學習認識新領域、部落格整理思緒分享所學所想,都是我的自我休息、修復、成長的時間。


免不了的質疑,傾聽內心的聲音


“ 女醫師很忙厚,孩子還是要顧啦,不然小孩一下就長大了!”

這話怎麼不去跟我先生說?好像顧小孩天生就該我負責。

“ 我跟妳說生了孩子就開始影響工作了啦!”

我認為工作能力和實力是不會被影響的,只是在工作機會和選擇上會有更多考量、有時候順延了一點時間罷了。另外,怎麼沒有人會去質疑一個人當了爸爸會影響他的工作。

“還有時間可以寫部落格,好像也滿閒的?”

我的確不是什麼專業部落客,文章也還沒什麼實際產值,只能用些零碎時間 ( 門診或課堂間隔、通勤時間、幫小孩拍背入睡的時間 ) 拿來構思要寫什麼、最近遇到什麼皮膚病、有什麼生活感觸,然後小孩睡著後的零星午夜時間斷斷續續寫一些。產量雖不多,但認真對待每一篇文章,同時也幫助整理自己的腦袋思緒。

人生中的重要角色,我無法全然放掉哪一個,只能盡力作一些細節的取捨,然後每天在這些角色的轉換中盡力做好安排、心態上的調整;工作的時候不要對孩子感到愧疚,照顧孩子的時候也不要對工作事務感到念念不忘。

「人生最大的目的,不是成就什麼事、成全那些人,而是好好地花一輩子時間,把自己剝開來看清楚。」

「我無法完美兼顧一切,但我能為自己和家人,做到最重要的事情嗎?」


實在沒有什麼是完美的計畫,所有的取捨和決定都是動態的,需要不斷地自我反思與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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